花生

湄洲日报 2024年08月31日

  □赖加福

  每年五月,母亲总是选出几垄地,松土、整畦、点种、浇水,花半天时间种上花生。母亲经常说,别人有不如自家有,自己多少种点,孩子们想吃了更方便。

  不久,花生的嫩芽便拱破地面探出头,在阳光的抚摸下,很快长成一株株青翠欲滴的绿苗,挺直腰杆站在田野,开出小小的黄花,疏密有致地躲藏在椭圆形的绿叶丛中。田野里不时拂过一阵凉爽的微风,它们就欢快地摆弄绿色的裙摆,一垄垄动作整齐地跳起舞蹈。

  花生性子较急,生长速度快。别看它平时闷不吭声,像个木讷敦厚的农民,其实,它一门心思在地下使劲生长。到八月初,村庄的屋前屋后,便摆放着新采摘下来的花生,躺在簸箕里眯着眼睛晒太阳。三伏天,每天的太阳都是火辣辣的,人、家禽、牲畜都躲到阴凉处,花生却借机把身体的水分晾干,让自己一天天变得轻盈起来。三五个日头后,母亲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粗糙却灵巧温暖的手,将花生一把拢在手上,花生们发出朗朗的欢歌。这时,母亲便会心地把花生收进一口陶瓮里,仿佛小心翼翼地收藏一段乡村里质朴的光阴。

  中秋节,是花生隆重登上舞台的日子。小时候,生活不富裕,中秋节准备的食品,除了月饼,通常就是花生。晒干水分的花生,生吃可以滋阴养肺,但我们更喜欢吃炒熟的花生,一咬脆生生的,唇齿间弥漫一股浓香。

  花生都是母亲用铁锅炒出来的。母亲炒花生的办法有一些奇妙:将一定量的沙子用清水洗净,放到铁锅里,跟花生混合在一起翻炒。沙子与花生,这两种原来从不搭架的东西,却因为炒花生,在一口铁锅里相会了。

  母亲站在灶台前,用手中的小铲子不紧不慢上下翻飞,哗——左一下,哗——右一下,铁锅里流淌着欢快的歌谣。沙子和花生,在母亲铁铲的指挥下,紧密拥抱在一起。米粒小的沙粒,挤进花生缝隙之间,用滚烫的热吻温暖花生,用炽热的真情包裹花生,让每一颗花生散发出幸福、馥郁、悠长的芳香。

  炒花生的清香,带着母亲的呵护渗入我们的血脉,一日日,一年年,化成一份无言的爱,无声无息地融入我们的生命之河,汩汩流淌永不停歇。多少年过去,家里的食物品种繁多,花生已不再是心头的诱惑,但在我的灵魂深处,一直有一股馥郁的香味萦绕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