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地瓜

湄洲日报 2024年11月15日

  □王佳悦(八年级)

  红薯在我们老家叫地瓜,一块地里总有那么几排种它们。一年下来,我的稀饭里也总有地瓜干。然而,在我眼中,独独二月的地瓜最为特别。

  只要回老家,就能看见一地的地瓜叶,蓬勃招展——枫叶一般的形状,暗绿的颜色,不分彼此地挂在藤蔓上,藤蔓则杂乱地趴在土地上。风儿吹过,一片片地瓜叶轻轻倾斜,仿佛倚着清风笑微微。高挂空中的太阳洒下细碎的阳光,仿佛给大地铺上了金粉。无论是红瓦石房,还是黄土地、地瓜叶,或是农民手上的茧子、脸上的沟壑,都变得明媚生动了。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我的心里陡地舒坦温暖。

  我们拔了香蕉叶、萝卜叶、地瓜叶,一一拿去喂羊。地瓜叶根短叶小,我们用指甲掐着最后端,怼着羊脸,欲退还迎。常常是羊还没吃到,我们就尖叫着将地瓜叶扔在地上,然后吃吃笑起来,独留羊儿眨巴那温顺的眼,自顾自地低头吃下。

  新年前后,总有一个日子会让孩子们掩不住喜悦,因为要吃炸地瓜了!

  那天,家门口会摆上大圆盘,摆上一片片豆腐和地瓜晾晒。奶奶驼着背,身后跟着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孩。一到田里,我们抓一根藤,使劲拽一拽,七手八脚地拔了几个地瓜,有些粗壮结实,有些瘦弱苗条。“拔得头筹”的孩子,总是高高举起硕大的地瓜一阵炫耀;不甘示弱的,想再拔个更大的,却听见奶奶一挥手“走啦”,便抱着地瓜追上去。大家你推我搡拥进厨房,放下地瓜,把满手土灰往身上一蹭,又一哄而散。

  豆腐总是先炸好,孩子们心神不宁地吃几块豆腐,终究按捺不住,就叼着豆腐跑进厨房张望。只见婶婶正逐个给地瓜削皮,妈妈往灶下添干柴,火蹿得老高。奶奶手持大铲子,往一口大锅里翻炒。高高的灶台飘出缕缕香烟,闻到炸地瓜的美味,闹嚷嚷的孩童们瞬间安静下来,脑海中浮想——地瓜该炸着块块橙红吧?地瓜是鼓足了气儿,还是凹成一朵花?——想到这些,心就开始雀跃,空气仿佛也变得又酥又软。

  “好了没啊?”孩子们定定地盯着大铲子来回翻炒。“没那么快”,大人们悠闲自得地应一声。片刻的宁静之后,孩子们便又若无其事地去追一只蝴蝶,采几朵花,看夕阳的尾巴,拖得长长的,在万物身上划过一道道金色光芒……

  地瓜总算炸好了。孩子们的眼里满是欢乐,也忘了谦让,把炸好的地瓜一块块往嘴里送,稍有些烫口,张了嘴,呼几口气,又急忙合上嘴咀嚼。地瓜的软糯香甜终于荡在鼻中,充斥在嘴巴、喉咙里,就算烫到了,塞满了,也不觉得腻。那可是我们心中的人间美味啊!

  很快,满眼的炸地瓜被一扫而空,留下香甜的余香。这时,落日一圈圈小下去,周遭的色彩渐渐变浓变深。

  大人们总告诫小孩:“少吃点,会上火!”孩儿们自然不听,眼尖的仍能在厨房、茶几边发现美味,结伴偷吃,心中窃喜;昏暗中,竟吃得只剩了几块,方才如梦初醒,失落地想,“大人们为什么不多炸点”……

  时光在故乡拐了个弯,停下来。太阳依然东升西落,地瓜还长在最初的地方,我们依然盼着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