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倩 作
□闽水
前几年,我从老家移植一棵龙眼树在小花园里,今年龙眼树结出了累累的果实。
龙眼也称桂圆。在门口种桂圆,既寓意种“贵”,又能绿化,还有龙眼可吃。
老家是龙眼的主产区之一。小时候,我家房屋后面的小山坡上是一层一层的龙眼树。龙眼成熟的季节,父亲常常采摘几串龙眼回来让我饱腹。龙眼成熟会自动掉落树下,父亲叫我们早起,到龙眼树下去捡拾掉下的龙眼果,裂的自己吃,好的拿去卖钱。那个年代,经济非常困难,我们常常饿肚子。有龙眼可吃,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父亲对龙眼情深意笃。我家的山坡地上,他栽种上一株株龙眼树,并给龙眼树嫁接好的品种,让它长出又大又好吃的龙眼来。父亲还经常给龙眼树除草、松土、施肥,像照顾孩子般关心爱护它。龙眼开花时,父亲要去喷打农药,以保护龙眼花不被“龙眼蛄”(一种专吃龙眼的飞虫)侵蚀;龙眼结出小果时,要给每一串龙眼疏果。如果不疏果,成熟的龙眼果互相挤压,果子长不大,品相也差。
龙眼鲜果的保质期短,主产区的龙眼一般都要烘焙成桂圆干。
采摘和烘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龙眼树有的高达20多米。父亲在采摘时要准备二丈多长的竹梯子,举起竹梯子挤进龙眼树的缝隙里需要花费相当大的力气。竹梯子放好后还要用绳子绑定在龙眼树的枝干上,以防梯子倾倒造成人从高空坠落。
父亲把摘好的一竹笼一竹笼龙眼从树上用绳子往下传递,就像传递一笼笼真金白银般,脸上溢满了笑容。
烘焙桂圆干前,要对鲜龙眼进行筛磨。
父亲用一个大约一米五的两头大中间小的专用大竹笼筛磨龙眼。每笼倒进大几十公斤龙眼,放进一大把粗沙子作磨料,然后将竹笼吊起,左右两边各一人,一上一下地用力摇摆竹笼,让龙眼在竹笼里均匀地享受沙子的温柔摩擦。这道工序叫摇沙。我曾经参与摇沙,不一会儿就满身大汗。
摇沙大约半个小时后,将摇好的龙眼倒出。这时的龙眼已经浑身金黄色,为烘焙出色相美好的桂圆干奠定了基础。
父亲在家中附属房里挖了一个大约3平方米的烘焙灶,每次可以烘焙150公斤龙眼。灶下用木头烧火,烘焙时间长达2天,中间要不断添加木柴,夜间也不能间断。期间还要不断给龙眼翻身,这样才能烘焙均匀。因此,父亲就在灶旁放了一张竹榻作为间隙休息的地方。
炎热的天气、猖獗的蚊子,加上灶里熊熊燃烧的柴火,常常折腾得烘焙人身体疲惫。为了烘焙出上等的桂圆干,父亲黑瘦了一圈。
改革开放初期,龙眼的价格很高。一粒“准三”(龙眼中最大粒的规格),可以卖到五毛钱,能买半斤多猪肉。一棵大的龙眼树,能收获一两百公斤龙眼,焙成桂圆干,可以卖好几百块钱。当时大学生的工资一个月才几十块钱。父亲常说:我栽种一棵龙眼树,相当于培养了一个大学生。
龙眼对于父亲,是一种地域的缘,是一种经济的源,是一种生活中的甜。
我对龙眼的钟爱,起源于父亲,也源于龙眼对身体的补益。
我是从小吃龙眼长大的,深知龙眼对身体的好处。30多年前,因为工作和生活压力的各种原因,我的身体健康出了些问题:精神不佳,脸色青黄。后来,我每天用几粒桂圆干、几粒红枣、一小把枸杞煮水喝。这样坚持了下来,慢慢地,我的身体恢复了健康和活力。如今,我年逾古稀,但这种养生的习惯还一直保持着。虽然生活中也有风风雨雨,但总体来说,我的身体还算硬朗,精神饱满,气色不错。我感恩天地万物对我的赐福,也感恩桂圆干给我带来了“贵”气。
如今,经济蓬勃发展,市场里售卖的国内外名优水果琳琅满目,龙眼的身价大不如前,但我对它的这份钟爱却始终不二。
小花园里的这棵龙眼树,龙眼肉脆甜嫩,十分好吃。我咀嚼着这甜甜的龙眼肉,心中却荡起了对于龙眼的往事涟漪,百感千集,写下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