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城往事

湄洲日报 2023年11月28日

  □程沧海

  河边是个地名,就在城里内河的边上。从前,内河一左一右从山那头流过小城,一条从龙桥的山上流下,经过莆田二中旧址门前,注入后塘边上的小西湖,然后从莆田四中旧址门口蜿蜒流下,经过观桥,在河边缓缓地流入城外的河。小西湖那时候两旁都是柳树,岸边的石板早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还算平整。偶尔,在旁边老房子的美人靠上,有个少女倚窗坐着。阳光暖暖地洒在湖里,湖面一片金光。微风吹来,柳树轻轻飘起,一些叶子会被风带落,掉进湖里,悠悠地漂在水面上,然后经过西湖的小闸门,在莆田四中旧址门口的小桥稍稍停留。那时候的莆田四中还有座木天桥,有学生拿着书,在桥上歇息,目光就可以看到河边。那时候的河边是悠闲的,市场还没开到河边,每家在岸边都有些石桌石椅,或有个棚子种着瓜果。如果是夏天,只要不下雨,晚上每户人家就抬出竹床竹椅乘凉,在大人们聊天声和小孩子的追逐喧闹声中,大小虫子飞来飞去。

  我舅舅有时候从乡下带些蛋鸡到城里,他是划着船从西洙过来的。那时候,小船都是脚踩着舵,两片桨绑在船沿的木桩上,一划动,绳子就吱呀吱呀地响。我舅舅带东西上来的时候,我通常就在通往河边的路口等。船靠岸边的时候,我舅舅用竹篙撑住船,我从岸边的台阶下来上船拿东西,然后我舅舅再划桨回去。

  那时候,去西洙除了坐船,还可以步行。我妈妈有时候为了省点船票,就会带着全家,走路回西洙,大概十里路,要走两个多小时。

  坐船去西洙成了我最快乐的事情。那时候,水关头有个公家的汽船总站。坐上船,看着船工在宽宽的船沿边,持篙把船移开码头,然后两船尖的河水互相碰撞,一些水花撞进舱内。汽船舱很矮,但对于小孩来说,算很高了。我喜欢靠窗的位置,看着船穿过两岸皆是荔枝树的河道,荔枝树的后边是一大片一大片稻田。夏天,河里有许多游泳的人,会跟着船游。如果船上有熟识的人,就会大声叫他的名字,然后他从河里立起、扬手。河道上几乎是百步一桥,每个村口都有座古朴的石桥。岸边的渡口上,经常有很多孩子,爬到岸边的榕树上,一个个光屁股往河里跳。有些胆大的孩子,在水势比较急的地方,从上游坐着轮胎漂流而下。

  船要到西洙码头的时候,我外公在岸边等着我们。一见我们靠岸,就会奔上前,接过船家扔过的船索,绑在岸边的石桩上,然后拉着我下船。

  那时候,也可以乘船到涵江。涵江古镇里,水道就是街道。要买东西,就站在岸边朝河里的小船叫几声,船家就麻利地包好东西,递上岸。

  每个汽船站的码头都是一座石头亭子,有些大站,比如西洙,还会设立一个售票点。窗口里的售票员永远是和蔼可亲的,因为他们都和这些坐船的熟识,每次坐船都会听见很多招呼:某某,你又上城里了;阿妹仔,你又回娘家啊。

  后来,私人的船可以运营了,而且价钱还便宜。荔枝成熟时,果子垂到河里。这时,船上就有人喊船家:阿狗啊,你把船靠边点,我们采荔枝吃。然后阿狗就把船靠岸边行驶,乘客们就伸出手去,扯上几串荔枝,大家分着吃。吃够了,还会把荔枝壳做成灯笼模样,一晃一晃地提着回家。

  那时,我家的后院有四五株香蕉树,成熟的时候,等它自然掉下来就可以吃了。前院有枇杷、荔枝树,树叶茂了,还要请人修剪叶子,不修剪,来年产量就少了。我妈妈也养些鸡鸭,一到鸡要下蛋的时候,就叫我去摸摸鸡屁股,看是不是要下蛋了,然后就要跟着它,就怕它跑到别人家的鸡窝里去下,那样蛋就是别家的了。

  因为院子大,二楼的阳台够大,所以每年花开的季节,都有蜂农在我家放蜂。这个季节,我就会很小心,怕被蜂蜇着。如果不小心蛰着,蜂农大叔就会领着我上蜂巢那边,挑出些白色的小蛹给我吃。也会抓一些没刺的蜂让我拿着玩,还教我辨别蜂的工种。可惜除了蜂王容易辨认,其余的,我也都忘记怎么辨认了。现在只记得,那些白色小蛹酸酸的味道。

  我家在后塘盖房子的时候,我经常路过河边,走在那些石板路上。有时候夕阳照在河滩茂密的草上,蝴蝶在空中飞呀飞,草叶上还爬着瓢虫。偶尔还会遇见金色的四脚蛇趴在岸边的石头上。微风轻轻地吹皱了河面,那座腐烂的木桥就横在河道中,轻轻地呀呀声和着。往河里望去,水底有些蝌蚪在水草间游来游去,有的鱼在淤泥里趴着,一动,就卷起一圈尘土,然后尾巴一甩,便游得不见了。蜻蜓停在草的尖头上,然后飞起,它的尾巴一次次点击水面。这画面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那么美丽与和谐。

  时光飞逝,40年过去了,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的城市变得更加繁华,人们的生活也变得更加繁忙。

  我们不禁感叹时光的匆匆和生活的变迁。我们珍惜现在的生活,也不要忘记那个简单而纯粹的年代,就让它成为我们心中最美好的回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