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丹衷天地知

——莆仙戏《陈文龙》成戏略记
湄洲日报 2023年12月05日

  □黄披星

  莆仙戏《陈文龙》的来源大致要从2018年开始说起。那时候我还在上海学习戏剧编剧。按照国家戏曲艺术发展的主要思路,各地都倡导对本土的历史文化名人进行有效呈现。因此我得以参与这个戏的编剧工作,算是任务,也是鼓励和尝试。之后我着手收集、阅读莆田南宋末的历史资料,也前往杭州西湖参加场面盛大的陈文龙纪念活动。2019年前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和文本尝试,编写了莆仙戏《陈文龙》的初稿。

  我是新手编剧,这个剧本经历很多稿的修改,这是戏曲文本成型的常态。成戏之路十分不易,其中要感谢的人和事很多,省里的戏曲专家与同行、市文旅局的领导、莆田文化界的专家前辈,包括莆田玉湖陈氏研究会等等都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值得一提的是,我跟一些主创人员按戏曲行业的古例,拜谒了福州的陈文龙庙和莆田的城隍庙。这不是迷信,而是对这块土地的先烈的由衷敬重。这个戏的排演也得到福建省莆仙戏剧院的大力支持。一个不算很成熟的戏,戏剧院的演职员几乎全员参与。

  尤其让我倍感荣幸的是,这个戏的文本得到著名戏剧家姚清水老师的指导和修正。姚老师提了很多重要的修改意见,甚至还不辞辛劳地提笔重写了许多说白和唱词。姚老师是能打通戏曲文本一度到二度创作的人。而且,这个戏开排之后,姚老师一直坐镇排练场,不断校正。

  福建戏曲界的传统有上一代人带下一代人前行的先例,莆田也是如此,这是令人感动不已的传承。我有幸参与其中,并得到了恩惠。

  经历这出戏的排演过程,对我来说获益良多。我经常觉得戏曲的难,最直接的就体现在排练场上的一点一滴。那里才是文本、音乐、表演、呈现、效果、新旧等诸多戏曲本体的再出发。参与排练场的过程,才是戏曲人最重要的修炼场。

  这出戏现在的整体面貌看起来令人鼓舞,正是因为一大批人付出了极大的努力。编、导、演、音乐、舞美、灯光、乐队和后勤等等,都在一点点凑齐一台戏的条砖片瓦。特别是这个戏的主演——莆仙戏剧院院长吴清华,付出了很多心血。

  再谈谈这个戏的本源。当我们重新审视莆田的历史,从历史的缝隙中可见,这块土地起码经历了3个以上极其惨烈的苦难时段,大致上是宋末抗元、明代抗倭以及清初截界。其中最早也最壮烈的一次就是南宋末年由陈文龙、陈瓒组织的抗元。

  陈文龙是一代抗元名将。南宋末年,元军南下,南宋王朝岌岌可危,陈文龙受命任参知政事兼闽广宣抚使,守兴化军。这个戏是以陈文龙与王刚中结义兄弟为主线,设计了二人在朝代更迭下的不同选择。王刚中以“保民”之名在福州举降,劝降陈文龙被拒。陈文龙母亲陈黄氏捐寿材激励兴化军将士。后因兴化军守将叛变,兴化城破,陈文龙被俘。陈文龙被械送杭州。陈文龙舍生取义,后自绝于杭州岳庙,其母也殁于福州庵寺中。剧中展现了玉湖陈氏一门忠烈的历史故事。

  陈氏一族抗元的场面,其中最令人动容的一幕是母子共赴国难的场景。“有斯母亦有斯儿”,那么“母体”——来自传统文脉的教诲,又何尝不是我们这块土地重要的血脉呢?

  当我们回望历史的时候,往往很难感同身受。和平年代是不易觉察居安思危的可贵的。但我们不要忘了,其实历史上的人,他们也是一天一天过的。现在的人很难想象,历史上我们这块土地也曾经有过“血流有声”的时刻。这四个字,就是形容南宋末兴化军这场抗元斗争的惨烈,细思之下足以令人血脉偾张。而这,也一定是我们这块土地得以重生的尊贵时刻。

  这个戏的首演在莆田城隍庙举行,第二天又在玉湖公园举行,现场观众很热烈,也引发了不小的反响。戏曲往往具备直接的冲击力,当然也可能跟陈文龙是莆田本地的英雄人物有关,容易让人感同身受。一直记得陈文龙那首很有名的《示儿诗》,有人认为这诗从气节上可与文天祥的《过零丁洋》媲美。诗中有“一门百指沦胥尽,唯有丹衷天地知”的名句。

  当戏曲最终呼喊出“还我河山”的回响时刻,让人不由感慨,这真的是值得被铭记的血气方刚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