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定义自己

湄洲日报 2024年11月15日

  □东方一丁

  李小萌是我十分钦佩的央视主持人。九年前,她辞掉央视的工作,先做全职妈妈,后复出尝试多种职业,最困难的时候,她曾计划做一名网约车司机。有人认为她是作秀、卖惨。可她说,她从来没有轻率地定义自己:“我没有想自己是一个44岁的女人,是央视名主持,有一个辉煌的过去,曾经得过国家级大奖。”

  她没有被过去的明星身价所束缚,也没有被曾经的高光所左右,她从来就没有定义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让自己停留于“高处”。这种回归本源,回归第一性原理的认知,帮助她在困难的时候,实现突围与飞跃,得到自由与快乐。

  她的经历告诉我们,要想从头再来,就不要强化自己固有的身份——无论是强者的身份,还是弱者的身份,无论是成功的身份,还是失败的身份。一个人转折的时候,忘记自己原有的身份,把自己打回原形,才能找到自己的本质,看见自己的内核。

  当然,在重面子的氛围里,做到不定义自己、不标签自己、不讲究自己、不规范自己,说易行难。因“定义”而悲剧化的群体首推贞妇吧。明清时期,大户之家攀比贞节牌坊的数量,官员也以贞节牌坊数量为自己政绩明证。寡妇则在这种语境中自愿或被迫守节,殉情饿死之人亦不计其数。她们为了一座名义上的贞节牌坊而孤独一生、寂寞一世、荒芜一辈。贞节牌坊就是标签,标签则是禁锢的枷锁,标签是能够杀人的,而且还是凌迟处死。

  现如今,因定义而抑郁的现象也比比皆是。我们在公共场合很少看到退休的领导,究其原因,大多还是囿于其曾经的官位,他们把自己定位于不胜寒的“高处”,为了过往的头衔与“尊严”,困扰过往,担忧当下,甘愿封闭,宁可孤寂,不愿走入基层百姓,不想显于大街小巷。他们陷入了一个个金箍棒划定的无形之圈,端着、躲着、守着,不敢越雷池半步。官员的标签曾是他们的荣耀,现在则成了自由的藩篱与行走的屏障。

  很多集体活动只重衣衫不重人,但也有例外的。最近,参加一个由陌生人临时拼凑起来的旅行团去西部旅游。9天的旅程,没有预设景区,完全根据大多数人的意见临时选择行程,途中还可以随时随地改变。一路旅程一路欢笑,大家都很尽兴。因为都不熟悉,便很自然地展示天性,展现本色。没有标签,不必清高;互不防备,勿需修饰;毫无瓜葛,无意躲闪。旅游的最好状态,就是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进什么河流撑什么船,上船不思岸上人,下船也不提船上事,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有一阵子,网络上都在讨论上海姑娘沙白。沙白毅然决然地走了,在人世间存活了43年的她,从不定义自己是旅行家还是思想家?是钢琴师还是拳击手?是孤独者还是乐天派?是无畏者还是怯懦者?是病人还是恋人?

  20岁的她就已陷入病痛,但她从不在乎名头与标签、定义与评价。虽然常常因病痛而万箭穿心,但她说,她度过了极好的一生,她是自由的,没有活在别人划定的人生,没有活在世人约定的范畴,不从世俗所教,不为虚名所累,她来过、走过、爱过、疯狂过,在最无助的时候没有选择苟且生命,而是执意浓缩精华,并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就像蹦极跳下去那一刻,感受到了生命燃烧的过程。

  一个人不去尝试自己想要的人生,永远不会知道最后的答案是什么。不被定义的人生,充满无限可能,通过标签来认识自己,只能看到自己的局限性。如果定义自己是个“胜利者”,就会倨傲鲜腆、盛气凌人、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如果定义自己是个“坚韧者”,只能一个人把所有事情自己扛,独自流泪到天亮;如果定义自己是个“苦行僧”,就会像祥林嫂一样不断地与不同的人重复:我不知道冬天还有狼……

  其实人要还自己自由,要为自己的意愿而努力,而不是用年龄、性别和地域来定义、限制与阻隔自己的人生。活着就不要太在乎你是什么家、出什么名、专什么长……要学会在高光中自律,在低谷中自愈,在位时规矩,退位后“放肆”,这样,才能拿得起,放得下,活得自在,像古人所说的:半生羁宦走人间,醉里心宽梦里闲,自喜如今无一事,读书才倦即游山。

  定义徒煎熬,安得闲余步。有人说,你只是水,不是波浪。水无常势、兵无常形、人无常态、事无常规。你是水,无形无影无色无味,就无以被击碎。你是水,顺势而动,顺风而行,就能保持自己的独立与自由、空灵与天性,无往无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