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明
打了几个电话给母亲,叫她到城里来住,可母亲说,她不想离开老家。
我的老家在石扁头,前对九十九岽,后靠仙岽峰,地形狭长,凹凸不平。一条小溪穿村而过,土楼错落分布,高大雄伟,风光秀美。
许多年前,石扁头还是湖坑镇南江村一个偏僻、贫穷的自然村,村民仅靠一点薄田维持生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见鲜衣怒马,粗衣劣食才是她的真实写照。每年,村民们种下了层层叠叠的希望,收获的却是曲曲弯弯的寂寞。
上周日,邻村“做大福”(一种祈福活动),母亲说,亲戚邀请做客,正好无事的我决定顺便回一趟老家。
那天,天空湛蓝,阳光和煦。车子一路疾驰,不久之后进入了南溪土楼群“十里画廊”的地界。山,还是那样的山,静穆,起伏,绿得逼眼。摇下车窗,风迎面袭来,是曾经熟悉的气息。放眼望去,沿途高低不一、形状不同的房子早就变了样,从旧变新,从土变洋。我有些诧异,记忆中的村庄模样,竟显得有点隔膜与疏离。
一到家,就看到母亲早已把饭菜、碗筷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了,而且菜都是我喜爱吃的。心情大好的我,让阿胜陪我喝上几口小酒。
吃完晚饭,已是暮色四合,天上挂着的圆月好似一个鹅卵黄。溪岸、步道挂着的彩灯,已经亮起,或红或白或绿或紫,给夜色增添了一重迷人的色彩。
村尾的黄金坝,当属南江最美的地方。借着酒意,我和阿胜来到振南桥,只见前面五颜六色的灯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显得迷离妖冶。溪岸边依地势而建的土楼,在霓虹闪烁的光影映衬下,越发显出神奇壮观的姿容。溪水“哗哗”直流,上下折叠,像施魔法一样把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幻化成绮丽的图案,一路腾跃,一路歌。远看黄金坝四周,雾霭朦胧,烟气漂浮,像氤氲着一层缥缈的仙气。我想,若是古人在此,不知会不会萌生“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冲动?
在一转角处,蓦然听到有人叫我,原来是苏阿婆,她刚在农民公园跳舞,大伙散了,她也回来。看到70多岁的她身体依然这么硬朗,真替她高兴。我问她生活过得怎么样?苏阿婆说道:“我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有村里的敬老院住,每天可以去步道散散步,到公园跳跳舞或者打一打太极拳,有吃有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苏阿婆的话,让我突然明白母亲不愿进城的原因。刹那间,我豁然开朗,原来田园式的新乡村宜居,宜养。看来,我没必要再催母亲进城住了,故乡才是她落叶归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