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看秋霞赛春波

湄洲日报 2025年09月16日

  □李金贤

  我们这一代人是听着一位伟人的话长大的。伟人和我们一样年龄时,“独立寒秋”,伫望“湘江北去”,肩负家国情怀,舒展济世抱负。诵读伟人诗词时,我们还浸泡在朦胧的“斗争”与“批判”的液态和气态之中。而今还能记得那些词句吗?“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这几行词句,今天读来有别样的滋味,别样的感触。

  1973年,春寒料峭中,我们怯生生地走进常太中学校门,东圳水库正处在枯水期,水位很低,退得很远,站在校园前方的小山包上,能望见我们一无所知的乡村遗址,若隐若现散落在或深或浅的水域间隙里。

  1975年,在炎炎烈日灼烤下,我们背着草荐棉被饭罐面盆,没有激动,没有留恋,几乎“无感”地走出校门,在各自回家的山岭溪沟间跋涉挪动。我们因此而获得一个时代的身份:回乡知青。

  2025年,我们在荔城重逢相聚。50年弹指一挥间,我们所能尽情抒发的,就是“忆往昔”。

  50年,半个世纪,世事沧桑,改变了我们的容颜,彼此都以“老同学”相称,怎一个“老”字了得?

  50岁,人生知天命,人们老成而成老人。何况我们早已越过天命,我们耳顺,坦然迈向古稀。我们亲爱的老师,是值得敬重的老先生。风华正茂的同学,重逢聚首,彼此深情相视,我们是货真价实、名副其实的“老同学”了。

  50春秋,我们分散四方,日夜奔忙。看花开花谢,望云卷云舒,始终没有忘怀的是银山松立,东圳波涌,课堂上思辨争执,寝室里寒暑蚊虫,厨房中酸菜豆腐,操场边泪汗交流,无门无窗,友爱无穷!这里便是少年同学熬成了老同学的头一灶火!“老同学”一语暖心,三字千钧,我们彼此都在内心呼唤:亲爱的老同学,你现在好吗?

  忆往昔,我们的求学年华是峥嵘的,路途是崎岖的,但我们现在不认为当初是不幸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很早就肩负起与年龄和身材极不相称的重担。上山拾柴,下地撒粪,捕鱼捞虾,偷菜扛杉,维持了3年学校生活的柴米油盐。

  我们没有唱“劳动的创造最光荣”的高调,我们只用单薄瘦小的身躯,在常太公社山山水水的缝隙里,刻下了人间最优美动人的音符。

  我们还远赴号称“小上海”的涵江学工。那时候,三江口军港,莆六中松树,工厂,街道,涵头人的衣着打扮,话语腔调,在我们的感知里,都是那么神奇、陌生、梦幻。

  我们平生第一眼看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们的记忆,虽然历经50年的风雨剥蚀,却依稀还能触摸到温柔的丝痕,品味到酸咸的晨昏,闻听到嘶哑的吆喝。

  亲爱的老同学,你可曾还记得,在东圳水库坐汽船,前往未知世界时激动的心跳扑扑?你可曾还记得在城里合租同坐一辆“双背”脚车,后座上二人紧抓互扯,生怕拐弯或突然刹车时掉下去的惊险刺激的第一次吗?

  50年,50岁,50春秋,有几人能够再次体验?

  我原是山中一稚子,走过外州外府,见过几山几水,而今又回山中作老头。三度出入的常太中学如今难觅踪迹,但银山依旧在,东圳春复春,于是也不免恶俗学古人,胡诌几句:“重拾银山花几片,又听东圳一首歌。古稀花甲老还少,却看秋霞赛春波。”

  轻声细问老同学,亦将有感于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