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洲日报 2023年11月16日

  □陈剑怀

  路,盘山而上。随着客车一路攀行,山麓之下的田畴与溪流,渐渐地拉远变小。这时候,坐在车里的我在不断地升高,一种飘然于天外的美感,蓦然弥漫心头。

  这是一条从新县到家乡大洋的水泥公路。

  大洋和新县,是依肩毗邻的两个乡镇,中间其实仅隔着数重山、几道岭。只是崇山峻岭的围阻,先前两个乡镇村民的相互往来,却得花大半天时间绕道而行。多年前的那场中考考点是设在新县的一所中学,为避免旅途晕车,父亲便带我从可山村向新县横穿而去。那时水泥公路还远未开辟,只有一条小路随着山势起伏。抬头仰望,四周群峰耸立,峭壁陡绝,当真有点“蜀道之难”的感觉。一路上,父亲给气喘吁吁的我不停地鼓劲打气,说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吧,他年轻的时候还不知多少次走过比这儿更陡峭更崎岖的山路呢。

  显然,对家乡上年纪的村民而言,我的那次赶考经历,简直微不足道。家乡大洋是个地道的山区,许多村民从山这边的村落到山那边的村庄,往往要绕着一个又一个山峦,走过长长弯弯的山间小路。有些乡村的房子,还建在大山深处。房子寂然独立,只有数阵炊烟袅袅飘起,数只不甘寂寞的公鸡蓦然叫起,人们才记得在这里依然生活着祖祖辈辈安土重迁的村民。

  “城,所以盛民也”。在世人的脑海里,城市总是纵横交错着大街小巷,总是熙来攘往着车辆人流。随着时代的发展,街道如人体血管般遍布每一个角落,壮阔着城市的规模,也丰盈了这座城市的形象,文献名邦的历史底蕴,从而得到了更为生动、更为全面的诠释与展现。很长的一段历史里,山区没有四通八达的街道,面对崎岖而坎坷的山中村道,世世代代的村民却不得不忍受着滞后闭塞的生存环境。为了生计,他们常得跋山涉水负重荷担。冰冷的霜雨天,双脚还得时时注意应对路上泥泞四溢与积水横流的考验。我教书过的一个乡村,曾有一个村民竟从峥嵘的山路跌入山涧,摔断了大腿,如今的他只能与拐杖相伴一生。弯弯曲曲的村道,是一串村民的生活史,起起伏伏地盘绕着他们生存的每一天。

  大约在20年前,一笔来自省、市、区的专项资金下拨到大洋。一年之后,从乡政府到本乡最偏远的南岭村出现了一条水泥村道。有史以来全乡第一条长达10多公里、前后连接3个行政村的硬化村道,绕过山腰,跨过山涧,绸缎般舞动在群山之间,流畅而飘逸。村道竣工的那一天,3个乡村的村民都不约而同地放起了鞭炮。看着在平坦村道上手舞足蹈的小孩,一脸沧桑的村里老人舒展了眉头,深陷的皱纹变成了甜美的笑容。也就从那时起,一条又一条的水泥村道纷纷建好,连接从城里到家乡的公路,也把大洋的每一个乡村紧紧地串联在一起。

  在新铺筑的村道旁,还依稀可以看到数条旧村道。如今长满了杂草,原本还算光洁的石板,已爬上了斑斑苔藓。这些日渐被遗忘的旧村道上,身压重担的村民曾从这里踏过,吃饱了肚皮的水牛曾一摇一摆地从这里迈过。只是昔日村民负重的喘气声、牛蹄叩击石板的哒哒声,早已随风飘散。

  “路,途也”,其引申义则是解决问题的路途。如今的大洋开辟出一条宽敞的致富之路。每当年关春节来临之际,返乡的人们开着各类轿车回家。崭新的车辆行驶在崭新的公路上,那是一条律动的幸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