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芳

　　生活中的每一段光阴，每一片云彩，每一朵栀子花，我都想收录于记忆的一隅，细细反刍那每一个温暖的瞬间。

　　初夏悄然而至，老家门口的那株栀子花生机盎然、热烈奔放。那装满馨香的白色花朵又一次在枝头绽放，清风拂过，花瓣上的雨露垂落下来。这白色素雅的花瓣勾起我的回忆，花香在记忆里蔓延。

　　“栀子花开呀开……”娓娓的歌声夹杂着五月的风吹醒了夏日里的万物。门口的栀子花树似乎也在酝酿着、积蓄着所有的力量，一个个淡绿色的小花苞开始在浓绿的叶片间偷偷地冒出来。小时候的我总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的栀子花树旁，托着腮、仰着头细数那些可爱的小花苞，看着蜂蝶在绿叶间穿梭。难道它们也和我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满树的白花绽放的景象？于是，我那颗小小的脑袋瓜里，总是盼望着这些可爱的小花苞快点脱掉绿色的小外衣，绽放出白色的花瓣。

　　那天傍晚，我看见邻居家的小姐姐把一朵胖嘟嘟的栀子花花苞放在装着水的碗里。我觉得纳闷，姐姐告诉我，把快要开的栀子花花苞养在水里，第二天花瓣就全开了，香气就会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我一溜烟地跑回家，搬出小凳子，踩在凳子上面，开始一朵朵地摘着那些静静躺在绿叶间的嫩绿小花苞。一朵、两朵、三朵……大的小的，一朵也没有落下，看着小盘子里的花苞垒得高高的，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小花苞啊，明天就可以看到你们开放的样子了。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你们去幼儿园，一朵送给老师，一朵送给同学……我的头上也要插满栀子花，肯定很漂亮。”我满心喜悦地端着盘子，把小花苞倒入装满水的水桶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家门口，也洒在那个绕着水桶不停转圈的小女孩身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阿婆从田间回来了，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栀子花树叶，看着水桶里的花苞，再看看我那扑闪的大眼睛，脸上的皱纹顷刻间揉成了一团。隐约间，我感受到了阿婆严肃的神情蕴含的是什么？我小小的脑袋垂下来了，等待着阿婆的斥责。

　　当我以为暴风雨就要到来的时候，没想到阿婆却牵着我的小手坐了下来，摸着我的小脸蛋对我说：“妞呀，栀子花还这么小，还未长大你就把它摘下来，树妈妈也会心疼的。虽然它在水里也会绽放，但是如果它在枝头绽放的话，那么过路的人是不是也可以欣赏到这美丽的栀子花，闻到香香的味道呢？我们的花是给别人欣赏的哦。”听着阿婆的话，我突然间想起往年这个时候，乡亲们经过我家门口看到一树栀子花开的场景，大伙儿总会夸赞“那栀子花开得多好啊！”阿婆也会从枝头摘下朵朵花儿送给乡亲们，婶子阿姨女娃们总会把栀子花别在发间，芬芳颤悠悠地在她们的发间飘散。

　　从小路上走过、从田埂上走过、从房前屋后走过，都有着栀子花的味道。

　　可是，我却把一树的花苞糟蹋了，难过的我眼泪开始滴答滴答地落下来。那个傍晚，在栀子花树旁，阿婆搂着我，用一句句温暖的话语教会了我，也让我深深地明白，花是给别人看的。阿婆的皱纹渐渐舒展开，就像一朵朴素的栀子花在我眼前绽放！

　　后来，我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了。每年的初夏，我都精心呵护着那一树的栀子花。栀子花的花香，伴着我走过未来的每一天。

　　岁月匆匆，溜走的是无尽的年华。阿婆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已经认不出所有人，但她依然记得初夏时节，摘一朵栀子花送给那些爱花的人。素雅温暖的栀子花依旧，从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