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琀

　　生命在回忆里完整，回忆在记忆中确证。

　　很多的感官都会记忆。就像两三年前偶然闻见的雪茄味儿，会在某个同样阳光明朗的午后再现；几个月前边看《玩具总动员》边吃香酥杏鲍菇，今时今日，在商场的拐角处看见胡迪玩偶，嘴角依旧会流出满满杏鲍菇味道的汁水。

　　一周前放假回家，路上妈妈问我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脱口而出便是豆浆炒米粉。豆浆炒米粉，它是小时候爷爷和我一前一后赛跑，穿过大街小巷抵达的记忆，是初中早餐时一顿接一顿火急火燎的记忆，是现在的我心里故乡的代名词。记忆里的岁月如雪，融化为水流冲散漂浮的杂念，始终沉淀下的，是诸如豆浆炒米粉的一切。

　　在一个个旧旧的从前，我想用轻描淡写的文字记录下感受到的一切，描述见过的很多很多人，经历过的很多很多事，触碰到的很多很多春日。它们在每一段记忆里留存过期的光影，拼凑成断断续续的人间往事，也馥郁地簇拥成为现在的我。但我始终没有记录，就像现在的我不爱戴眼镜。我沉醉于朦胧的周遭，妄图不被锋利的边角所侵扰，也迷恋于迷蒙的记忆图景，享受儿时的一个个春和景明。我想消失，我想发光。

　　几千次亿万年前的日光曾照亮我的筋骨。嘿，我记得。斑驳的树影洒在细碎的时光，触手可及的春色为暖阳作序，溯着风筝线流向掌心的风里是珍藏的笑语，灵魂深处的回忆浅浅吟诵着恰逢其时的风景。远方的天空比远方更远，远处的时间就在我指尖，光锥于指尖绽放出绚烂的铁花，将我拉回时光的角落，许我一夜徜徉。

　　潮湿的乌龙茶在火炉旁打着盹儿，我站在时光最深处倚窗听雨。巷口理发店旁儿时常去的一家豆浆炒米粉已经歇业，家门前常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卖羊肉大叔和卖豆腐姨嬷的面孔在记忆里逐渐模糊，街上小时候常光顾的衣服店变为了可爱的宠物店，毕业照里曾信誓旦旦相约再见的人们的名字也再记不起，昨日的傍晚已经成为昨日，今日或明日不会再见到同样冗长的晚霞。我的眼前白雾升腾，再看不清了。

　　记忆是张深不见底的大嘴，吞进往事，吐出尘烟。人间世事，从不为时间结局，生命在回忆里完整，回忆在记忆中确证。我手脚冰凉，倚在第千个黄昏，心中响起第万次无声的辞别。有些记忆，落地成雨，随着春秋奔腾而去。但有些回忆，是山尖的积雪，亮晶晶又雾蒙蒙地存在，抚平千沟万壑。往事照亮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