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

　　民间有一句很生活化的俗语：布田的彆，看迹的会。 

　　俗语的字面含义是尽管自己不一定会“布田”（插秧），但是对别人所插秧行是否整齐却能看得很准。通常表达两层含义：其一是告诫“师傅们”干活做事要扎实认真，千万不要恃艺耍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另一层含义则指自己不做工作，却对别人的工作苛刻要求，妄加非议。 

　　“彆”读作“bie（入二）”，表音字，原字为“不会”之合音；“迹”读作“θüa（入二）”（平读“蛇”之入二声），为其平读音（见后文厘正），在俗语中特指插秧者一次插出的宽度固定的条块。“看迹”的意思就是看所插的秧行列是否整齐。 

　　本地农村由于田地资源有限，很讲究精耕细作。其中的“布田”，在广大平原地区演变为一种技术要求很高的农活。不但要求插下的秧苗容易成活，还要求株距均匀，行列整齐。所以，旧时许多平原地区农村都有专业的“布田师傅”，于插秧时节出来挣技术钱。而与此相对的另一种现象是，有些老乡从来没有插过秧，确实是“布田的彆”，但未必不会“看迹”。 

　　民间把一人一个单程所插的秧行叫作“迹”，而牛拉犁耕田所走的一个单程也叫“迹”。为什么民间把这两种与农耕有关的都叫作“迹”呢？答案很简单，因为它们都跟“迹”的本义“脚印”有关。 

　　“迹”属方言较常用文字，其方言本义指脚印（对应《说文》之“步处也”），其体现本义的方言运用主要见于“脚迹”“脚迹窝”（踩在淤泥里深陷的脚印）及“人脚鸟迹”。 

　　“迹”字的方言文读应作“ji（入二）”（音同方言“脊”），平读则应作“jia（入二）”（音同方言量词“只”。——其平读韵母音转化规律同平读“锡”“益”）。但是，“迹”在“看迹”一词却读作“θüa（入二）”，声母和韵母均与其平读原音“jia（入二）”歧异。而且，方言“θ”声母均转化于汉语声母之“x”或“s”“sh”，而不会转化于“j”或“z”……那么，“看迹”的“迹”会不会是另有其字？ 

　　笔者认为，“看迹”的“迹”就是“迹”字。而至于读音之所以与其平读原音迥异，则无非为口语讹读所致。 

　　“迹”字固然属方言较常用文字，但早期运用仅见于体现本义的一些传统词汇，而这些词汇均为连读变音词组，“迹”字均属变音字，体现为不定声母音。随着词汇的口口相传，代代相传，其本音（含字源）也就逐渐迷失。后人在把它用于表达与农耕有关的事物时，只好从已变音的传统词汇中去寻回读音，结果造成读音的严重失准。 

　　其所以被理解为“θüa（入二）”音，显然是以方言成语“人脚鸟迹”为依据判读的。因为在“脚迹”“脚迹窝”里，“迹”均体现为不定声母的“ia（入二）”韵母音（听如“社”音）；而在“人脚鸟迹”里，“迹”则体现为带有明显的“θ”倾向的“üa（入二）”韵母，也就是极容易被认为是“θüa（入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