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

　　中元节是汉民族的古老节俗与道教、佛教的思想观念相糅合的结果，所以，其文化内涵异常复杂，并在各地民间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节俗现象。

　　莆仙民间的中元节叫法沿用于汉民族古老的节日名称，谓“七月半”。其节俗主题为缅怀先人，恪尽孝道；节俗的中心内容是祭祖。同时，一些寺庙及民间宗教活动场所，也会在此期间举办“盂兰盆”法会（民间俗称“做兰盆”），普度水陆亡魂，许多家庭会借此机会，为已亡故亲人追荐冥福（如民间所谓的“换身”“牵塔”等）；节俗期限通常从上旬起至“正日”（农历七月十五）结束。

　　莆仙各地区的节俗环节和形式可能彼此迥异，但祭祖必定是贯穿所有环节的主心骨。而此祭祖跟普通意义上祭祖不同的是，其不是临时献祭了事，而是把“祖公”“祖妈”请回来与子孙同住，并虔诚地供养上一段时日后才恭送上路。

　　因为“祖公妈”是魂灵，所以，供养行为无非通过祭祀的手段来达成。那么，传统民间在“祖公妈”逗留期间到底要举行几次祭祀活动呢？回答是：七次！

　　这是传统民间说法“七牙丁”所给的数字。“七牙丁”是民间对七月半期间祭事的统指，也是传统民间对七月半节俗约定俗成的别称。当然，由于此说法在后期民间渐见鲜用，可能让现代老乡感到陌生，但是，保留在诸多传统俚唱歌诗（“乞吃诗”）中的这种说法，仍足以体现其在早期民间的约定俗成。如《十二月长年诗》（“长年”即“长工”）云：七月出来七牙丁，埕头烧银埕尾烟（烧银：烧纸钱；烟：飞扬）；《金春寡居》云：七月出来七牙丁，咱那无某给子连（连：音“lēn”，连累，受累）。

　　看到“七牙丁”一词，对民俗稍有体验的老乡可能直解为“七个牙丁”，而民间七月半分明是祭祀自己的“祖公妈”，哪有祭什么“牙丁”？因而认为这“七牙丁”的说法荒谬绝伦，因为在现代老乡的观念中，“牙丁”通常都被认为是民间所说的那种靠作祟人索食的饿鬼孤魂。

　　其实，“牙丁”的方言本义是指享受供祭的亡魂，为中性名词，之所以被误解为索食之鬼，则是后期民间对神巫所说的祟人的“外姓牙丁”“游方牙丁”的片面理解所致。而且，民间所谓的“七牙丁”，实际上跟“牙丁”毫不相关，其字节结构不是“七—牙丁”，而是“七牙—丁”。“七牙”是词根，“丁”则是为了使词根变成三字词组而借用的后缀语气助词，原字未必是“丁”，更不表达原字本身的字义。

　　“七牙丁”之“七牙”就是做七次“牙”的意思（“牙”在这里指供祭仪式）。所以，早期民间过七月半的主要节俗内容就是先后七次举行祭祀活动……

　　可能是“七牙丁”太繁琐的缘故，后期民间对相关仪式进行了简化，改“七牙丁”为“三牙丁”，即仅保留“接公妈”“烧纸”“送公妈”三个具有代表性的环节。

　　曾经有老乡告诉笔者，他老家就没有接送“公妈”。笔者问他老家民间有没有“公妈挤”的说法（就是感觉七月半期间特别闷热），他想了想，说：有。

　　于是，笔者对他说，有“公妈挤”的说法就说明“公妈”有回来，而儿孙不去接，“公妈”又怎么回来？而既然有“接”，总不能不“送”吧？所以，你老家传统上肯定有接送“公妈”的礼俗。你说没有，要么是你不留意民间节俗，要么是你老家如今不再祭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