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莲

　　“哐当、哐当、哐当……”绿皮火车如一头负重的老牛慢吞吞地驶过两条望不到尽头的轨道，也驶过我酸涩的青春。好多年以后，这种声音犹在耳畔回响，沉闷、冗长……

　　那个年代，对于长期在异乡漂泊的游子，绿皮火车是出行首选，飞机是奢侈的交通工具。当时，我和家人在沈阳谋生，每年往返莆田和沈阳两地，都得从莆田坐公共汽车到福州，再从福州坐绿皮火车到沈阳，需要两天两夜。

　　拥挤、嘈杂、混乱是绿皮火车的常态，旅途是煎熬的，成千上万在外漂泊的莆田老乡都感同身受。每节车厢的过道、厕所门口都坐满了旅客，有躺在过道枕着行李睡觉的，有抱着行李坐着打瞌睡的，有的人没地方坐只能站着打瞌睡，有的人甚至钻到座椅底下蜷起腿倒头睡，只要能到达目的地，一切都能忍。有好几次，厕所门口被几个旅客堵住了，抱着小孩的旅客想挤进厕所却挤不进去，小孩都尿裤子了。

　　汗味、脚臭味、泡面味、孩子的哭声、旅客的牢骚声、呼噜声……像一股从臭地沟流出的洪流在车厢肆意奔涌。我晕车的老毛病顷刻间爆发，尽管吃过晕车药，肚脐上贴着姜片，还是吐得排江倒海、脸色苍白，如重病之人缩成一团。每次呕吐时，我就暗下决心，明年再也不回老家了，就在异乡过年吧！同时，内心强烈渴望着：将来有一天，能有一种交通工具比绿皮火车快几倍的速度，能让我快速抵达老家，那该多好呀！可腊月一到，身边的朋友陆续回老家了，我的决心顷刻间轰然倒塌，毅然背起行囊挤进了回莆田的旅程。

　　那年，去沈阳途经杭州站，车厢里爆满，不知为啥，全部车门都没打开，所有上下车旅客只能全部爬窗户。到站了，我们想开下窗户透透气，刚露点缝，一根木头扁担就伸进车厢内，窗户一下子就被顶上去了，几名粗壮的男旅客迅速爬进了车厢，紧挨着我们挤着站着，结果我们也被挤压得身体不便动弹。

　　每年岁末，冒着凛冽的寒风中挤在长龙般的购票队伍中，冻得上牙打下牙。有时候轮到了，却已是下班时间，只好第二天再来排队买票。有的人干脆卷张棉被就在购票窗口空地上过夜，为的是第二天能排第一个买票。有一位在绥芬河谋生的亲戚告诉我，她有6年没回老家过年了，太远了，孩子小，她又晕车，票也不好买。1999年，她拖儿带女回到了老家，村里几年间陆陆续续盖起新楼房，她认不出回家的路了。

　　我父亲、大姐、二姐以及十里八乡他们的同龄人，提起绿皮火车都唏嘘不已。他们都曾经有去过顺昌打工的经历，挤过火车，大部分爬过窗，蹲过厕所。但再难，也要挤上那条通往回家的路。

　　绿皮火车承载了几代人的乡愁，一头是思念的故乡，一头是必须奔赴的远方。

　　2010年4月26日，福厦铁路开通，动车飞驰，舒适的空间，让出行变成一种享受。今年9月底，福厦高铁开通，速度更快了。

　　动车高铁治愈了我晕车的毛病，宽敞安静的车厢环境让我旅途一点也不疲劳。这些年，我和家人一直在上海，上海往返莆田的动车高铁每天好几趟，其中一趟高铁只需4个多小时，一天可以来回呢。现在，我每年往返莆田上海好几趟，有空闲了，就坐上动车高铁，约上三两好友，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生活在新时代的春天里，我感恩和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活。有了动车高铁，缩短了游子与家乡亲人的距离，常回家看看不是梦想，漂泊的心从此不再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