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碧丽
故乡的篱笆是用冬日的枯枝、藤条编成的一排排木栅栏。小鸟常立在枝头欢唱,小狗常倚着篱笆打盹,乡间邻里常靠在篱笆旁家长里短地唠嗑。晴天,篱笆是一道五颜六色的“彩虹”,晒着邻里乡亲刚刚从水潭溪洗净拧干的衣物,花花绿绿的一片。雨天,篱笆则笼罩在迷迷蒙蒙的水雾中,若隐若现,看不清远处的山和路。
篱笆的一侧有一个进出的门,也是用干枯的树枝、藤条编成。篱笆外连接着通往土房的大马路,篱笆内是母亲的菜园和我童年的小花园。母亲在篱笆内开辟一片菜园,随时令而种蔬菜,春天种的玉米、茄子、豆子,在夏天收获。秋天种的卷心菜、盖菜、花菜,等到冬天就可以吃了。
篱笆的一角常年种着生姜、韭菜(分小叶和大叶)。小叶韭菜是市场上常见的普通韭菜。大叶韭菜叶片比小叶韭菜宽,有手指那么宽,也更肥厚,根茎也比普通的韭菜粗大,味道比普通的韭菜更浓烈,咬起来也更硬一些,常常当做主菜来下面条,我小时候并不爱吃。一次姐姐吃完一直放屁,表姐打趣说是中午吃了太多大叶韭菜的缘故。
生姜、韭菜旁搭着一方葡萄架,葡萄藤慵懒地缠绕着,葡萄叶的边缘微微地卷起,一片片不疏不密地,勉勉强强遮挡一些阳光。葡萄的种子是从东北带回来的,或许是水土不服,结出的一串串葡萄,小小的,青青的,咬起来涩涩的。虽然葡萄藤冒出的果实并不美味,但它来自东北,是一段记忆,是一道风景。直到又过了两个夏季,母亲实在觉得它无用又占位置,方才拆了葡萄架,种上芥菜。冬天,霜冻过的芥菜特别清甜,和虾米一道炒又美味又补钙。
菜地的中央有一寸天地种着各式各样美丽的花朵。一簇簇蓝色绣球花像天空的一团团云朵,无数朵淡蓝小花拥抱成一朵大花盘,在盛夏舒展到极致地对你笑着,大如手掌的叶子绿得油光发亮。一丛丛月季像是染了胭脂,大红的、紫红的、玫红的……层层叠叠的月季争奇斗艳着。一株株菊,略为清高,在秋天,其他花凋零之后,不管不顾地独自斑斓着。粉红的木槿花,花期从夏天一直持续到秋天,淡淡的花香总会招来很多蜜蜂。
白云蓝天映衬,清风蝶儿翩跹,苍翠的蔬菜,垂挂的瓜果,缤纷的花朵,古朴的栅栏……这就是我童年的菜地,梦中的花园。
春天的篱笆,绿意葱葱,花团锦簇。夏天的篱笆爬满了瓜藤,似一道盛夏的绿帘子,透着阵阵清凉。秋冬的篱笆略显萧瑟。而一年四季的篱笆,你总会看见母亲的身影,佝偻着背,或在翻土、或在播种、或在浇水、或在施肥、或在除草、或在择菜、或在修补篱笆……篱笆内的土地积攒了她闲余的大部分时光,一丛丛青菜,一摞摞瓜果,通过她的辛勤劳作,在泥土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然后变成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送进我们的嘴里,长在我们身体里。
一日日,我们成年了,离开了故乡。童年的篱笆渐渐地荒芜、远去。母亲在篱笆内忙碌的身影却定格成一幅温暖的画,永久地烙在童年的印记里,并在记忆中不断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