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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3:三湾潮
杨健民诗中的闽地:用词语打开一座城市
——读诗集《因光而来》

  □卫垒垒

  人们习惯于用镜头或者美食打开一个城市,其实了解一个城市最好的方式也许是词语,当我们寻找各种攻略时,如果只看到图片而看不到文字,只看到影像而听不到话语,显然无法触摸到一个城市的深层脉络,因为我们不知道那些图片或影像传达的准确信息。最善于使用文字的毫无疑问是诗人,在诗人笔下,每一个地方都是一个知觉和想象空间,充满独特的面貌、气味、声音;也是一个文化和精神空间,具有独特的性格、品质、特征。八闽大地走出许多诗人,今天我们就跟随杨健民先生的诗句,在词语中欣赏闽地的景物、风俗和季节。

  ●闽地的景物、名胜

  诗人出生于莆田,长期在福州生活,经常来往于厦门,因而这三个地方在诗中出现的概率也最高,此外还有永泰、漳浦等地。诗人既描写那些地标建筑或主要景物,如厦门的双子塔、筼筜湖、南普陀,漳浦的赵家堡,永泰的埔埕十八巷等,更多的则是日常生活的地方,如老屋、石桥、残墙、村道等。前者是路过的风景、眼前的事物;后者是童年的故乡、回忆的景物。诗人写福州:“搁浅一生,守着一幅辽阔的地理/北边有屏山的万绿,南边有烟台山的雾/林则徐和严复的那一盘棋该下完了吧/今夜,我们不夸风只夸坚硬的雨/续写天空,上下杭的倒影星光四溅/流放出于山和乌山,如同两座紫薇斗数/把赋写在上面,今夜一定有异象”(《榕城,一场坚硬的雨》)。在这里,诗人带我们穿行在一个时空交错的福州,自然风景和历史场景交织在一起,眼前的风雨和想象的星空重叠在一起。

  诗人写故乡的晒谷场:“那里已经长满了草,当然也长满记忆/它是大地硬邦邦的私生子,覆盖着苔藓/某个深夜我沿着意义纵横交错地走过/老屋瞪着眼睛看我,红砖如此沁凉/影子和影子在月光下较量斑驳”(《晒谷场》)。那些不被观望的角落或许才是某个地域的细节,流淌着更为纯粹的时光、生命。故乡是塑造诗人的地方,隐藏着某种需要不断回首的秘密,所以一草一木都带有独特的感情,如一张张老照片,或一再重复的梦境,梦的镜头只有一个地方。“一直在寻觅一处梦中无尽的风景/木兰溪,一个简单又永远不可能讲完的故事/水面连续的倒影,泅渡了草尖的颤栗/带着莆仙方言的水系流淌成生态的奥义/我的道就在心之所思,就在壶公山的典籍里”(《木兰溪,我从家乡带走你》)。

  在诗人笔下,景物只是一个入口,词语沿着这些景物打开一个意义空间,正如诗人说,“某个深夜我沿着意义纵横交错地走过”。其实我们在旅游时,所要游览的绝非某些风景,而是要进入一个充满感触、想象、故事、情感的空间。一首诗就是一个意义空间,当我们进入一首诗,也就看到了诗中的世界,那些江河湖海、山岳峰峦、亭台楼阁不只是用于视觉欣赏的物理景观,更是一个精神空间。如果说照片能够留住某个瞬间,那么文字则可以打开一个世界。诗中的世界呈现不同的形态,散发不同的味道,也有许多不同的入口。

  ●闽地的风俗、特产

  诗歌的地域性除了表现在那些独特的景物之外,还在于那些独特的风俗、美食、特产等,当然诗人并不会巨细无遗地将其都呈现在诗中,重要的是诗人的选择,不过这种选择也是一种被选择。因为诗人选择的物恰是塑造诗人精神世界的物。诗人写过福建的水果、红木、地瓜等,写得最多的则是茶。诗人写如何泡茶、喝茶、品茶,如组诗《茶语五阕》,还写了茶器、茶约、问茶等,如组诗《茶是被喊出山的魂(五首)》,对于诗人来说,茶也是有生命、有品格的,“从草木修炼,在时间里裸身而出/摘出疼痛,经过揉捻和烘焙/最后被扔进壶里,与喧嚣的水和解/一步一步,退回自己沉寂的身体/碎裂或者醒来,都是刀耕火种的宿命”(《茶祭》)。喝茶如同交心,茶入口中如话语贴心,一种茶就是一种茶语。

  所以诗人写了很多茶语,如《茶语十首》《茶语又十首》。我们知道花语,可是茶语是什么?茶也有性格、精神吗?只有经常喝茶的人才了解。在诗人看来,“茶是被喊出山的魂”,诗人借助茶的口吻写道,“过去,我被日月晒过/现在被水浸过/没有过往,就没有我的疼//你如果也是那样疼我/就把我一饮而尽/我不会喊疼”(《一杯茶》)。茶在这里俨然是一个朋友,从山中来到茶桌,等待一个知音;喝茶的诗人在茶的氤氲中等待茶魂的释放,这里存在一种深层的精神交流。诗人解茶,茶亦解诗人,不仅解其身体之渴,也解心灵之渴。诗人说,“我独坐在茶的原野,喉咙再也不干涸/那片淡如词语的坚硬的茶叶/正在把我生命中既定的河流推远/何须罂粟,我所有的词都被它缴纳”。(《问茶》)

  ●闽地的四季、节日

  除了那些空间性的景或物,时间性的四季、节日也总与地域联系在一起,南方的冬天不同于北方的冬天,山上的日出与海上的日出也是不一样的,所以同一个季节、同一个节日在不同地域也具有不同的意义。诗中的时间不是某个空洞的日期,而是意义绽开的某时某刻,被人与事填满。诗人说“某个日期就像春讯,有爬藤飞起/……我在汉语里举起自己,让不期而至/如期而至,让自己朝着自己走来……过程无非就是一场意义/轻轻地走入一种盐,会是什么感觉/无论怎样,精神已经在某个日期抵达”(《某个日期》)。时间意味着到来,每个到来都充满期待;时间也意味着过去,而诗人的过去总是过不去。“昨日已逝,昨日又仿佛还在//一个人的花园其实就埋在昨日/每个午后都是抽象的,都是意义的能指/我的日子一直在盘旋中游荡和失落/不确定的事总是出现在最初的眼眸里/失去的东西还能换种方式回来么”(《昨日已逝》)。词语定格了时间,也开启了时间的宝盒。

  因而某些日期就特别重要,诗人写过各个季节、多个节日,其中写得最多的季节是秋季,而且多是组诗,如《秋分五题》《入秋三章》《秋天,被风知道》《入秋第一章》《入秋第二章》《入秋第三章》等。按理说,在福建这个地方,诗人写得最多的应是夏天,因为夏季最长而且炎热天气也最多,可是夏天的出场率远不如秋天,其中一首写夏天的诗名字反而叫“夏未消”,诗人很清楚“福州的秋,就是一场匆匆的过往/任何越界的想象都会卷入陡峭”(《过往》),可是诗人为什么总写“入秋”?因为福州难以入秋,“如果寒露不来,我该怎样结束/这个平原走马的季节/长假留下的念想,以及秋的味道/蒸熟一个挺立的漫长的夏季”(《在寒露的目光里,秋天依然在跑》)。显然诗人写秋,是在呼唤秋的到来,因为“秋天的雨很诗意,我无法颓废”,那种清凉的感觉正是每一个福州人所渴望的。

  重要的不仅是诗人写了什么,而是在诗人笔下,这些景或物呈现出什么形象,换言之,诗人如何品味、感受、体验“路过的尘土”。这不仅是一种乡愁,更是诗人对自我、对生命、对世界的追踪和把握,是词语在抓住存在、捕捉存在,让存在解蔽、让生命的意义因此呈现出来。那些被遗忘的景物终究沉落在黑暗之中,也许再也不会被记起,而在诗中,那些景物却被词语擦亮,在时光的长河中熠熠生辉。所以诗人说,“木兰溪,我从家乡带走你”,带走,不是带离物理时空,而是带离暗默的岁月,带入词语的光亮地带。

  作者简介

  卫垒垒,文学博士,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硕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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