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平

　　冬至将至，君子兰小馆里，一群知青老友如约而至。大家来自“舞韵”微信群，都有共同的根脉与过往——童年在莆田家乡撒下天真，青春在连城山乡历经磨难。如今，有人自首都千里赴约，有人从深圳辗转而来，龙岩、厦门、福州的老友也次第落座。微信群里的寒暄，化作酒桌边的笑语。

　　摆一桌老当益壮，来一场高谈阔论；碰一杯情真意切，留几张笑脸如花。这场风云际会，可谓“以带泪的笑声驱逐曾经的艰辛，以高调的欢乐忆念深情的岁月”。恍惚间，“天涯知己，相互成全”八个字，便在我心头落定。

　　莆田的冬至，素来比清明、重阳更为隆重，其习俗承袭自中原的古老遗风。《周礼·春官》早有“以冬至日，致天神人鬼”的记载，《东京梦华录》亦载：“十一月冬至，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因此，纵使离家万里，天涯游子也总要在冬至前归巢，在先祖灵前递上一份对根脉的眷恋。

　　正是这份对故土与先人的共同牵念，成了召唤众人相聚的无形纽带。

　　而真正让我们成为知己的，是半世纪前那段上山下乡的岁月。在那峥嵘岁月，我们既要扛住饥寒交迫的生存考验，熬过艰辛劳作的身体锤炼，也在这过程中相濡以沫、患难与共、同舟共济。这份苦难中结下的情谊，早已成为岁月带不走的生命底色。

　　李光荣虽已古稀，却仍坚持下河冬泳，他那副强悍体魄，正是逆境馈赠的厚礼。定居北京的徐秀华多年来痴迷野鸟摄影，常为追逐飞翔的精灵奔赴天南地北。前年春节，她远赴云南高黎贡山，只为拍摄长尾鹩鹛攀越陡峭山崖。

　　原来，飞翔的鸟与飞翔的心，也相互成全。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曹孟德的豪情，在郑美华身上有了生动的注脚。她从连城姑田的寒山走进深圳特区“春天的故事”，风风火火创办电子企业；同时心系困难群体，屡赴“春天的约会”，派送慈善温暖，领受人生意义。同时，她还是旗袍队的顶梁柱，婀娜身姿里跃动着一颗年轻的心。

　　创业与成就、春天与生活、爱心与幸福，在她身上相互成全。

　　我们的青春，不知爬过多少山、跨过多少坎、越过多少河。幸而有亲友同伴和衷共济，有兴趣爱好相携相伴，生命之舟才驶入“渔舟唱晚”的境界。大家虽已风流云散、天各一方，却仍能“夕阳箫鼓”遥相应和，一如群山深长的回响，一如海潮壮阔的呼应。

　　这便是“天涯知己，相互成全”。

　　冬至的辰光里，围坐圆桌，《昨夜星辰》的旋律在耳畔回响：“昨夜的星辰已坠落，今夜的星辰依然闪烁。常忆着那份情那份爱，绝不会在银河中坠落……”我想，知青情谊亦如不变的星辰，深深埋在心窝。即便化为天涯的寂寞，也绝不会在心灵的天空坠落。

　　恰在此时，老友关小川发来一组星辰美照。摄影师“绿色天地”为其中一帧配文：“美好的冬季，漫山遍野的红叶在月光映衬下，显得宁静而温情。背着月光向北望去，深蓝的天空，明亮的星辰，一冷一暖，一明一暗。一条纵向公路贯穿其间，向远方绵延而去，与斗转星移的星轨结合起来，神秘而又和谐。”

　　回望这些天涯知己走过的路，不也正从过去绵延向未来，进而融入星辰大海，化为明亮族群的一分子？我们的灵魂将如星座，在遥远的天边闪烁。

　　冬至将至，让我们在彼此的成全里展开双翼，驾驭人生风云，跨越命运坎坷，飞向诗与远方。